晨光未至,循环水冷却塔池吞吐着最后一口夜色。安全帽顶灯刺破浓雾的刹那,我的防水靴正陷在齐踝深的淤泥里。黏稠的阻力让我想起入职培训时主任的话:“化工人的骨头,得在检修季里重新锻造。”
检修这个词,最早接触和认识是在大学的课本中,我脑海中留下的初印象就是生产设备停工(车),然后对生产的仪器设备仪表进行严密的检查。但当化工小白第一次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以第一人称视角直面这项工程时,又刷新了认知,对检修又有了更加清晰且深刻的印象。
真正的学习从登上循环冷却塔池顶开始。
“小陶!”物料车间设备工程师赵宇的嗓音穿透管廊,“今天我和张工带你去认认循环水冷却塔的五脏六腑。”这是我跟随设备技术组跑现场的第五天,笔记本上已记满循环水装置设备位号、阀门直径、法兰材质等等。
“小陶,你看这里面。”工艺工程师张熙博说着便从卸下的冷却塔喷头里倒出一堆碎屑,“这些碎屑会让喷头堵塞导致布水不均,另外要注意喷头里清除出来碎屑以及外部的锈渣都要做好收集,切记不能掉落到下部的填料层…….”
“好的张工,这下我搞明白了布水不均的原因了,这个是冷却塔收水器,那边的管子是布水管线吧。”
最感动的时刻是突击队进入塔池时。
作为一期循环水塔池清淤突击队中的一员,在工作的几个小时里,我被身边的工友们感染着,时而托举长长的消防水带齐步向前进;时而你一铁锨,我一桶地把塔池内的污泥聚拢收集并运出塔池。当消防水枪冲干净最后一段塔池地面时,银亮的水龙撞碎了淤积的时光。水雾漫过安全绳的刹那,我突然看清所有沾有污泥的面孔——他们眼里的光比纯净水还清亮。大家说这是装置的新陈代谢,我却觉得更像某种隐秘的传承:在手把手教学的温度里,在共同托举的水带上,那些被循环水带走的岁月正以汗水的形式重新结晶。
当装置再次轰鸣时,我仿佛看到:所有淤塞终将通向澄明,如同青年总要穿越锈蚀的甬道,才能触摸金属般坚硬的黎明。